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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她平靜的躺在那,眼睛淺淺闔上,周圍許多壓抑的哭聲也傳不進她耳裡。
  棺材蓋上的時候,鴉雀無聲。
  沒有人想在這一刻打擾亡者的安寧。

  他跪在碑前,額頭輕輕靠在她名字旁邊,「等著我,不要走太快,把孩子牽緊點……我很快,會追上你們。」

  他很消瘦,尤其在失去了摯愛後更加形銷骨立,明明才及弱冠看起來卻像風中殘燭。

  一個身著鵝黃色襦裙的婦人端坐在上位,手上執著一盞茶,目不斜視的品著手中佳茗。
  那是今年最好的春茶,連皇宮裡都不一定有。
  那茶泛著金黃色澤,微微散發的茶香彌漫在她鼻間。
  婦人保養得宜,舉手投足間皆透著一股高貴優雅的氣質,讓一些人在她面前自慚形穢、抬不起頭來。
  她皺了下眉,看著走進正廳的白袍男子。
  「站住,你的禮儀呢?」
  白袍男子彷若沒聽見她的話,自顧自的坐到一旁由金絲楠製成的楠椅上。

  看見婦人隱隱怒容,身後的丫鬟趕緊打扇,輕聲安撫,「夫人莫惱,大少爺才剛失去少奶奶和未出世的小小少爺,心裡鬱悶呢。」

  「鬱悶就能不向母親請安嗎!原來前夫人是這樣教導你們大少爺的?」婦人冷笑。

  聽見繼母拐著彎折辱仙逝的母親,男子緩緩抬頭,一雙鳳眼緊緊盯著婦人,那雙黑眸裡沒有一絲情緒,就像是個失去靈魂的破布娃娃一般。

  婦人被他盯到有些毛骨悚然,忍不住開口:「怎、怎麼,難道我還誤會你了?」

  男子起身,緩步走到婦人身前,僵硬的行了一禮:「孩兒給母親請安。」

  婦人嫌棄的撇撇手,「行了,下去吧。」

  男子沒有再看她一眼,步履蹣跚的走回楠椅坐著,眼神空洞。

  「你們大少爺就跟丟了魂兒似的,看來得趕緊幫他相看個新媳婦兒,待孝期一過馬上迎進門。」婦人放下茶盞,用絲帕掩著嘴,悄聲和身後的丫鬟說道。

  丫鬟蛾眉微蹙,「知道了,奴婢過幾日會尋幾本花冊子給夫人過目。」

  「記著,挑幾個好拿捏的,不要像周氏那般油鹽不進,將攬月軒治的死死的。」

  「謹遵夫人吩咐。」

  「定之,阿妍她……到底發生了什麼,怎會如此突然?」身著豔麗紅衣、長相妖艷如魅的青年皺著眉,表情嚴肅的看著好友。

  嚴羽是衙門等級最高的紅衣捕快,和江南大戶冉家大少爺冉熙是多年好友,打小關係就鐵,也只有他知道周氏對他有多重要。

  周氏就是他的命。

  周氏閨名月妍,是嘉定縣令長女,嘉定縣令與冉家老爺因淮南侯府的帖子而結識,一見如故、氣味相投,當即引為知己。

  世人皆知淮南侯極愛才,無論何種長才的人他都會想盡辦法見上一見,探花郎出身的嘉定縣令周玉與江南巨擘冉瑾自然成了座上賓。

  兩人成了知己後,經常向對方遞帖子,一起論時事、談詩經、言音律、究棋藝,甚至為孩子訂了娃娃親。

  冉熙就是在那時遇見周月妍。

  周月妍是個氣質乾淨的孩子,比冉熙還小上兩歲,笑容彷彿太陽一般,不僅光采奪目且讓人倍感溫暖。

  七歲的冉熙因為她的笑容,一見鍾情。

  那樣乾淨的氣質是從小就在爭名奪利環境成長的他不曾見過的。

  月妍還陪伴他走過喪母之痛。

  冉夫人因難產而去,他無法接受母親就這麼離世,整個人處在崩潰邊緣,而嚴羽當時正好被祖父母接到京城,得知消息時緊張得要死,卻莫可奈何。

  看著兒子一天天消瘦,冉瑾這個當父親的也不好受,尤其是在他失去自己髮妻的時候。

  知道冉熙和月妍玩得好,處理完夫人後事之後,冉瑾當即下帖子給周縣令,希望他帶著女兒來看看兒子。

  進了冉熙的房間,月妍看見的是這個畫面。

  他半臥在榻上,雙眼發紅、一語不發,不知道多長時間沒闔過眼。
  從前英姿煥發的模樣早已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個瘦弱的男孩。

  小月妍皺了下眉,踢掉自己的鞋,爬上床,摸摸冉熙的頭,學著自家娘親的語氣:「熙兒乖、熙兒乖,月妍疼你。」

  冉熙毫無反應,月妍看他這樣,眼睛跟著發紅,用稚嫩的嗓音唱起了冉熙娘常唱給他們聽的曲兒。

  斷斷續續的,加上哽咽的聲音,幾乎不能辨認這是什麼調子,但冉熙聽的很認真。

  最後,兩個孩子抱在一起哭的泣不成聲。

  「伯母一定希望熙哥哥活得好好的,當個好哥哥。」月妍要回府時,拉著父親的衣袖,一邊抽著鼻子對冉熙說道。

  冉熙由小廝扶著,臉色蒼白的應了一聲,「嗯。」

  「要記得用膳。」

  「嗯。」

  「也要記得就寢。」

  「嗯!」

  他已經記不清月妍當時到底還說了什麼,只知道,月妍在自己心中已經無可取代了。

  覺得沒有月妍自己會死。

  冉熙是個脆弱的人。
  但他仍努力的想當個好哥哥、好兒子。
  其實他不想父親迎新人進門的,可是見父親寂寞的臉龐,他忍了。

  他想著自己以後只要守著月妍就好。

  繼母進門那天,他緊緊牽著妹妹冉冉的小手,不能哭、不准哭,他已經十歲了,不能哭……

  「哥哥……」

  最後他抱著妹妹回房哭了一場。

  月妍知道後雖然覺得好笑卻又有些心疼。

  「熙哥哥真愛哭鼻子呢。」

  時間過得很快,一轉眼他們已經相識十年,他已經做好牽她的手、伴她一生的準備。

  誰想只相處三年,她就放開了手,獨自踏上黃泉。

  冉熙低頭,不願開口。

  他很懊悔,非常懊悔。

  如果不出門就好了。

  如果一直陪在阿妍身邊,說不定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。

  和父親出門談生意,好不容易成了一樁大買賣,捎上許多新奇的物什,興高采烈的回到家,等著他的居然是妻子的靈堂。

  他當下大怒,直接掀了正廳。

  「你們都騙我!阿妍前天還給我寫信,怎麼可能……怎麼可能!」

  「阿妍,不要玩了好不好,妳肚子還大著呢,快出來呀!」

  「阿妍、阿妍──」

  他撕心裂肺的咆哮。

  周圍的下人全都紅著眼眶低下頭,不忍再看。

  少爺對少夫人的感情他們都看在眼裡,少夫人也對他們這些下人很是尊重。

  冉瑾傻了,兒媳怎麼會好好的没了呢?

  看著發狂的兒子,他居然說不出半句話。

  最後還是冉冉拖著病體出來,哭著抱住哥哥阻止他。

  冉熙沒有哭。

  他還記得阿妍曾笑他愛哭。

  可是,可是啊。

  阿妍妳知道嗎?一個人的心若是痛到失去了知覺,卻是連哭都不會了。

  冉冉坐在他床邊大哭,「大哥不哭,冉冉替你哭,這樣大嫂就不會笑你了。」

  他沒有哭,表情卻比哭還難看。

  他艱難的抬手摸摸冉冉的頭,「傻冉冉。」

  「大嫂、大嫂她當時被發現在床上……都是我不好,沒有看好大嫂……為什麼我要在那時候生病呢!」冉冉扯著頭髮,情緒低落。

  「冉冉,不是妳的錯。」嚴羽輕輕阻止冉冉傷害自己的動作,卻不知道該如何對冉熙開口,兩次在冉熙失去重要之人的時候,他都不在。

  這算什麼兄弟!

  看著面如死灰的哥哥,冉冉一陣鼻酸,又想哭了,她有羽哥哥告訴她不是她的錯,那麼又有誰可以告訴哥哥。

  這不是他的錯?

  「羽哥哥,仵作來過了。」

  嚴羽聽罷,微微頷首,「一起扶妳哥哥去歇息吧。」

  看著冉熙睡下,嚴羽退出房中,站在廊下輕撫下巴,腦袋飛速運轉。

  到底,為什麼?
  為什麼阿妍死得如此突然?

  「羽哥哥。」

  一道輕柔的嗓音打斷他的思考。

  「你背我回房好不?」冉冉抓著衣袖,一張哭過的小臉可憐兮兮的。

  嚴羽好笑的看著她,「冉冉妳多大了?」

  冉冉撇開臉,「十二。」

  「是個大姑娘了,怎麼還要旁人背呢?」

  「……羽哥哥才不是旁的人。」

  嚴羽笑著摸摸她的頭,背對她蹲下。

  「上來吧。」

  冉冉立即跳到他背上,「最喜歡羽哥哥了!」

  「就妳嘴貧。」

  「羽哥哥,大嫂的事……你打算怎麼辦?」

  嚴羽抿著唇,「查。」

  「必須查到底,給定之一個交代。」

  話是這麼說,不過該從哪裡開始查起確實是個大問題。

  嚴羽案前疊了許多卷宗,大部分是醫書和歷代罕見的病例紀錄,這些都是他費了好大勁兒搜刮來的。

  「如果……不是生病呢?阿妍身體一向不錯,怎麼可能一朝病死……」他一邊喃喃一邊翻著手上的毒藥大集。

  以前從來沒有辦過這種案子啊……嚴羽緊皺著眉頭,那張白淨豔麗的臉上帶著些許疲憊,卻依然全神貫注在這件攸關身邊之人的案子上。

  不錯,這的確不是什麼大案子,但對他來說至關重要。

  至少他要知道真相。

  第二天,嚴羽又跑冉府去找冉冉問話。

  「大嫂……聽說那天大嫂身體不太舒服,一張臉蛋慘白慘白的,鈺春姐姐同鈺夏姐姐一起到醫館去請大夫,然後、然後我不記得了……我只知道我那時候頭好疼好疼,全身發冷,打從心底感到害怕……」一回想起當天的事,冉冉的小臉開始泛白,纖細的手指扯著頭髮,話越說越無力、越來越小聲。

  聽到奇怪的詞語,嚴羽微微皺了下眉,雙手輕輕包覆住冉冉冰冷的小手,阻止她傷害自己的壞習慣,語氣輕緩的開口:「冉冉,妳在怕什麼?」

  「我怕那些……」冉冉突然回神,用另一隻手捂住自己的嘴巴。

  嚴羽直覺她有點不對勁,雙眼認真的盯著冉冉的眸子,「冉冉,妳怕什麼?怕我嗎?」

  冉冉抽回被嚴羽虛握的左手,捂上嘴,用力的搖頭。

  「冉冉,妳看著我。」

  冉冉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,低著頭,聲音也低低的,「冉冉不怕羽哥哥,羽哥哥不要生氣。」

  嚴羽幾乎確定了冉冉在隱瞞一些事情,覺得她的反應很奇怪卻不好再逼她,最後只得摸摸她的頭。

  「羽哥哥沒有生氣,如果冉冉想起什麼一定要來告訴羽哥哥,知道嗎?」嚴羽牽著冉冉的手回到她的院子,蹲下身溫和的看著她。

  冉冉點頭。

  「好了,進去吧。」

  離開夙玥居,他打算找冉熙問問冉冉的情形。

  冉熙病了。

  嚴羽強忍著罵人的衝動,深深吸了一口氣,緩緩吐出。

  「定之,你不想活了是不是!」

  他從小廝口裡聽見冉熙如何殘忍的對待自己的身體。

  不吃、不睡,甚至拿著月妍的簪子在自己的手腕上畫出好幾道深可見骨的口子。

  沒人阻止的了他自殘的行為,連冉冉勸了他也只是把傷口藏起來,勉強的對妹妹露出笑容。

  「阿妍的事……有結果了?」冉熙虛弱的半臥在床,乾燥到龜裂的唇一開一合,聲音非常微弱且沙啞。

  嚴羽沉吟一會兒才答道:「只有一點頭緒,不過我今天除了來見你外,還要問一些事。」

  冉熙頷首,「你問吧。」

  「那我直說,你可知冉冉在隱瞞什麼事?」

  嚴羽話音才剛落下,冉熙卻全身僵硬,目光直直的看著他。

  「阿羽,你問這個做什麼?和阿妍無關吧?」

  嚴羽認真觀察著好友的反應,發現了一件事。

  不對勁,他們的反應都太奇怪了。

  他們,究竟在害怕什麼?

  難道,阿妍的死和他們隱瞞的事情有關嗎?

  「也許……是關鍵呢?」嚴羽試探。

  「關鍵……嗎?」冉熙沉默。

  「定之,你不願說嗎?」

  「……」冉熙垂放在身側的手漸漸緊握成拳。

  嚴羽心中雖然疑惑,但看著好友掙扎的樣子,心軟了下來。

  「好吧定之,既然你不願說,那麼……」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冉熙打斷。

  「你不會相信的。」

  嚴羽沒有說話,只是目光溫和的看著他。

  「你一定不會相信,」冉熙抬起頭,目光炯炯的看著他,自從月妍去了後,他第一次出現這樣的眼神,「這是冉家的詛咒,冉冉從小就看得見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東西。」
  「她很害怕,怕被人當瘋子關起來,當我發現這件事的時候……」冉熙的眼神暗了一下,「冉冉已經快被那些東西折磨到神智不清了,連我也認不得。」

  嚴羽張了張唇,發現自己發不出任何聲音,他看著冉熙露出了一個自嘲的笑容說出讓人心碎的話。

  「那些東西是不會放過我的,到時候冉冉就交給你了。」

  嚴羽已經忘了自己是如何回覆好友並告辭回府的,他現在滿腦子都是冉熙那句話和如沐春風的溫柔笑顏。

  「很快,我就能和阿妍團聚了。」

  什麼意思?

  定之這是要尋短?

  他煩躁的扒了下頭髮,死死咬著下唇。

  好像有很多線索,卻又沒辦法兜在一起。

  而且冉冉的情況太特殊,他竟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以待。

  仔細端詳了下面前的紙張,那龍飛鳳舞的字是他剛剛整理的所有訊息。

  經過反覆推敲、抽絲剝繭後,這些訊息直指著一件事。

  毀了冉熙。

  毀了冉熙又代表什麼?代表毀了冉家第一順位繼承人,然後既得利益者為冉毅,難道說……?

  是定之的繼母?

  這女人的嫌疑很大,不能放過。

  接著,嚴羽又拿出夾在暗格的資料,那是仵作的驗屍報告。

  阿妍走的那天仵作就來看過了,後事也是定之繼母負責操辦的,急急忙忙第七天就下葬,實在不合理。

  這仵作不會被人收買了吧?

  嚴羽撫著下巴,腦中思慮紛亂,這份報告書實在太完美,完美的讓人挑不出任何一絲漏洞。

  「羽兒,該用膳了。」在他想得入迷之時,一位面容和藹的老太太步伐穩重的步進書房。

  嚴羽一驚,連忙起身走向老人,虛扶一把,「奶奶,您怎麼來啦?」

  看著孫子雜亂的書桌,嚴老夫人眉頭微鎖,輕嘆了口氣,「羽兒,身子要顧好……不然你爺爺可又要反對你當捕快啦。」

  嚴羽笑著扶奶奶走向小花廳,有些俏皮的說道:「奶奶千萬別告訴爺爺。」

  嚴羽的祖父是刑部尚書,已於幾年前辭了官回到故鄉嘉定養老,而嚴羽的父親現在則為大理寺少卿,從小待在嚴家祖宅長大的嚴羽特別崇拜自己的祖父與父親,因此決定從捕快開始,他也要成為一個維護正義及秩序的人!

  只有嚴羽這麼個金孫的祖父當然是極力反對,「你說你好好的少爺不當,當什麼捕快!」

  嚴羽當時特別有勇氣,「當捕快有何不好!我要把那些欺負弱小的惡霸通通繩之以法!」

  「傻!」爺爺只回了這個字便不再阻撓他,只是偶爾諷刺幾句,希望他打消念頭。

  嚴老夫人拍拍孫子的手背,眉目慈祥的笑了笑,「奶奶知你有大抱負,但是身子也要緊,別像你爺爺那般拼過頭,老了才知苦。」

  「放心吧奶奶,羽兒省得。」

  親自伺候自家祖母用完膳,嚴羽又一頭栽入工作中。

  提起筆,他寫下一封密函,飛鴿傳書送出去。

  這種時候,能求助的也只有那個人了。

  他在京中的玩伴,如今的御醫,韶景。

  韶景是個醫術極好的大夫,年級輕輕就曾走遍大江南北行醫,連皇上都是誇的。

  隔天,韶景就登門拜訪。

  「阿羽,好久不見。」他穿著一襲青衫,洗得有些泛白的普通青衫。

  衣角處滾著白邊,下襬處是簡單的如意雲紋,整個人看起來乾淨清爽。

  「韶景,你怎麼那麼快?」嚴羽詫異的接過他的大藥箱,連忙把他迎進書房。

  「正好在附近。」韶景的笑容溫溫和和的,周身散發著一股寧靜安詳的氣息。

  不過在聽說了周月妍的事情後,臉色也漸漸凝重了起來。

  「平時身體很健康的孕婦……?」韶景摩挲著自己的下巴,這是他和嚴羽思考時習慣的小動作。

  「我是知道有一種婦科病會造成孕婦身體衰弱,尤其是頭胎懷著雙生子的孕婦,甚至在接近分娩時會有生命危險,不過冉少夫人的情況不太像啊……」說著,韶景翻出自己包袱中已經有些泛黃的孤本,指給嚴羽看。

  「阿妍懷的的確是雙子沒錯。」

  「不,並不是這樣的。阿羽你看看,越早出現這些症狀的人們,後期死亡的人數越多,但冉少夫人卻幾乎沒什麼大毛病對吧?」

  「所以我覺得仵作的報告完美的像是假的。」嚴羽找出報告書交給韶景。

  韶景的解釋,讓他覺得自己的猜測好像離真相越來越近。

  至少沒有白費力氣。

  韶景微微瞇起眼睛,仔細的端詳那張紙,不久後,他輕歎口氣。

  「這是偽造的,真正的報告怕是已經被銷毀了。」

  聽到他的結論,嚴羽懊惱的捶了下旁邊的櫃子,「可惡!」

  「小力點,等會兒被奶奶看見,我看你如何解釋。」

  「如果這是偽造的,那阿妍的死因就絕對不單純,定之說的關於冉冉的那些事也就不成立了?」

  韶景看著他,偏頭想了下之前在信中被略微提到的事,「冉姑娘怕是被人算計下了藥,帶我去看看吧。」

  用過午膳後,嚴羽就帶著好友一起上冉府拜訪。
  
  冉冉歪頭看著眼前的兩人,「羽哥哥,這位是?」

  嚴羽對她微微一笑,「這是我在京中的好友韶景,也是一位優秀的大夫。」

  「原來是韶大哥,我是冉冉,初次見面如有招待不周還請多包涵。」

  「冉姑娘幸會。」韶景笑著作了個揖。

  「冉冉,原本我託韶景來看看定之,但見妳氣色也不大好,不如讓他幫妳把個平安脈?」

  冉冉身體的確不好,從三歲開始就經常大病小病沒有停過。

  她一聽要診脈立即苦著臉,「我很好,不吃藥!」

  韶景見她牴觸,忍不住失笑,「冉姑娘不用這般害怕,我只是診個脈,不會胡亂開方子的。」

  「真的?」她懷疑的打量兩人,見嚴羽點頭,才緩緩伸出手。

  韶景從藥箱裡取出絲帕覆在冉冉手腕上,開始號脈。

  韶景這脈搭的有點久,在冉冉開口抗拒前一刻他才將手鬆開,「冉姑娘夜裡要注意保暖,否則這幾日又要開始發熱了。」

  冉冉一聽不需服藥,鬆了一口氣連連答應。

  「好了冉冉,」嚴羽揉了揉她的髮頂,「我們先去看妳哥哥,妳自個兒去玩吧,注意安全。」

  「羽哥哥、韶大哥慢走,我會照顧好自己的!」

  看著兩人漸漸遠去的背影,冉冉輕歎了口氣,眼中盈滿晦澀不明的情緒。

  「在他眼裡,我仍然是個孩子……」

  「冉冉狀況如何?」

  韶景嚴肅地抿著唇,半晌才開口:「毒性已入侵經脈,怕是活不過二十。」

  嚴羽瞠大雙眼,一臉不可置信,「怎麼可能……!」

  「這是一種慢性毒藥,累積在她體內最少七年有餘,要不是一直有上等藥材補著,怕是已經……」

  「七年……七年前冉冉才五歲啊!那人也下得去手!」嚴羽怒的整張豔麗的面容都有些扭曲。

  「阿羽冷靜點,當務之急是找出藏鏡人。」韶景也緊緊擰著眉,顯然他對冉冉身染重毒這件事非常重視。

  「冉冉……冉冉就像我的妹妹一樣,是我和定之捧著長大的,可是、可是!」他咬牙切齒地擠出這幾句話,眼角有些發紅。

  「我知道,我都知道。」一隻溫暖的手搭上他的肩,溫和的聲音拉回他的理智。

  韶景定定地望著他的眼睛,裡面沒有絲毫猶豫,「一切都會好的。」

  嚴羽怔愣的看了韶景幾秒,用拳輕撞了下他的肩窩,露出笑容,「承你吉言。」

  到了攬月軒,他們才知道冉熙還睡著,小廝臉帶抱歉地請了他們到書房,「嚴少對不住,我家少爺好不容易才睡下,小人不好吵醒他。」

  嚴羽聞言,又嘆了口氣,隨即回道:「無妨,我找了大夫來為定之看診。」

  小廝愣了下,然後恭敬的向兩人鞠了個躬,「小人代少爺謝過二位爺。」

  「墨棋,定之這二日情況可有好轉?」

  墨棋眉頭深鎖,憂心地望向冉熙的房間,「少爺他……夜裡總對著少夫人的畫像說話、把枕頭當孩子,有些魔怔了,今早還咳了血,小人勸了許久才把少爺哄睡的。」

  嚴羽輕撫著扳指,臉色不太好看,「辛苦你了,先去休息吧。」

  墨棋再次對二人鞠了躬,「那小人先行退下,由墨書來招待二位爺。」

  嚴羽頷首,目光投向韶景。

  韶景斟酌了下,吐出四個字,「憂思成疾。」

  「……該如何是好?」

  韶景輕嘆了口氣,「心病還需心藥醫,冉少這情況,再好的藥也沒有用,只得靠他自己想開。我會盡量幫著他調養身體。」

  ……靠他自己想開?照定之這情形,怕是想不開了。嚴羽內心實在非常混亂。

  靜下來、靜下來……早點把阿妍的事調查清楚,或許定之能慢慢放下。

  頭、頭好痛……這裡是哪裡?好冷。

  等眼睛稍微適應了黑暗,冉熙馬上就知道自己在哪了。

  他在阿妍的長眠之地。

  他的阿妍就一個人孤單地躺在裡面。


 
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--續-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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